第98章
他来找我难道不是为了发脾气,而是为了先将我送出去? 我歪着头想了想,发现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感情。 我只是在原地没动,我问他:“你做什么?这些都是我做的,我害了你们。” 他顿了顿,依旧固执地拉着我往外走。 “说话。”我有些不耐烦地停在了原地。 “我知道,所以你再不快点,我就要反悔了。”他说。 “你不是讨厌我吗,难道真想和我一起陪葬?”他自嘲道。 知道一切过后,他竟如此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只面色难看的厉害,整个人惨白如纸。 我觉得他疯了。 我甩开他的手:“你疯了?” 大难关头,不去安顿父母家人,跑来找我这个罪魁祸首。 要紧关头被我三番两次打断,他愣了一下,而后这才又怒了起来。 他骂道:“我疯了?我也想知道我是那里疯了!”他垂下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茫然。 “有时候我真想扒开他的心看看是不是石头做的!”他说这话难以掩盖地流露出了悲怆。 话毕,他竟微微别过头,静立了好一会儿,才衣袖微动擦了擦眼。 我再看竟见他双眼泛红。 似再也忍不住,他竟也会有这样一溃涂地的时候。 我定定看着他,一时无言。 但他绝不会知道,拥有一颗真正石心的其实是他啊。 “快走!”他眉头一皱。 但已经来不及了。 实际上,或许他自己也知道如今不过是困兽之争,便是当真将人安排送上了马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能真的逃到哪里去? 梁王的金甲卫穿着的金色甲胃据说价值万金,刀枪不入,每当金甲卫上门时,便宛如一片金灿灿的太阳,曾有人谄媚道,这是王德如烈日普照天下苍生,梁王听后很高兴,大行赏赐了那个人。 但金甲卫象征的却从不是什么高尚的德行,而是死亡。那不是初生的太阳不能照耀大地,那是傍晚的血日,象征衰败和终结。 初时只听闻一阵脚步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和他已经被无尽的金色紧紧包围。 我看到他的面容在甲胃的寒光下显得愈发惨白了。 数不清的金甲卫,如金云压顶一般,整个院落死寂一片,连虫鸣也消失不见。 我发现他抓着我的手竟在轻轻颤抖。 原来他也会害怕。 第44章 他曾留给我一则谶言, 所谓: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 至今我依旧不能参透什么才叫情爱。 那团因离湫情爱而幻化出的爱魄在我心口微微发烫,那温度让我有种被灼伤的痛感。 烈火、鲜血、惨叫、哭声…… 我站在原地,冷眼看这大厦倾灭。 我看到他终究崩溃, 试图赶走那些架在族人身上的刀枪, 我看到灰尘和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从他面颊流下, 我看到了他那样痛苦,而痛苦的不止他一人。 这公侯大族、百年世家, 如烟花般绚烂绽放了短短几十载,毁灭的时候竟也有一种别样的壮烈。 我感到心中那团爱魄在微微刺痛, 这痛感让我感到有些新奇。 “是她!是她这个贱人,这一切都是她做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不少人的目光看向我,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早不在乎被谁发现, 我也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看向我的目光里有失望、震撼、不解,更多还是痛恨、憎恶。 甚至有人趁金甲卫不注意, 冲上来用利器刺伤我。 我感到面颊一痛,刺伤我的却是一支发簪。 我瞧着眼熟, 或许还是我从前随手赠与某人的。 簪子锋利,一道长长的血痕自我眼角蜿蜒而下。 我却依旧没有什么神情,金甲卫很快就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那妇人被狠狠踹到了一边, 让她老实点。 我抬眼,只看到了无数仇恨的目光。 我没有再理会他们,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身为主谋, 梁王还要审问我,因此我是绝对不能死在这之前的。 之后的一切没有什么波折, 梁王只来看了我一眼,我没有反抗,我很简单就说出了一切。 审问我的官员都很不解,本来以为做下这样事情的人一定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没想到我几乎没受什么刑罚自己就尽数吐露了。 当然,做下这样的事情,我是必死的,尽管我早早就交代了,还是免不了一场刑罚。 身体的疼痛对我早已能熟视无睹。 我捻指一算,却发觉神子的心却依旧没有完全淬炼成功。 那颗石心,经受灭族之痛、至亲背叛后始终有一丁点未能完全融化。 叫我不免蹙眉。 我正盘算着,忽而听得耳边传来一阵细索的声响。 我开始以为是老鼠,待那声响愈发细碎了起来,我才不由得睁开了双眼。 几日未见,幽暗的光线中只依稀透出一个高瘦伶仃的身影。 分明不过几日,家破人亡、亲族离散,从前的一切就仿佛一场美好的幻梦,一切骤然崩塌后,面前这人似乎也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噩耗压弯了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