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契约关係
就算是强效的止痛药也禁不起范鹿希这样折腾。 范鹿希感到一股刺痛强袭而来,不论她怎么挪动脚,脑海中却只剩痛觉。 奇怪,脚动不了了! 经验丰富的裴旭芳见状,本想用手腕支撑她,以防她跌倒,剩最后十二拍的舞步或许他能想办法带着她完成。 但,却出现一股他无法控制的力道,将范鹿希甩了出去,裴旭芳也是一惊,他仍然用力抓紧她,但范鹿希却仍然以不自然的重心向舞台外飞去。 差最后一套动作就可以完成这支舞蹈了…… 「鹿希!」 在他无法控制的情况下──范鹿希从三层楼高的舞台上跌落。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摄影机正好拍摄她坠落的画面,导播脸色顿时惨白。 在场的工作人员也是乱成一团。 坠落的瞬间,范鹿希只觉得眼前一片黑。 一片空白的脑中,闪现出唯一的名字。 她与路西法的契约已经解除了,就算她呼喊他的名字,路西法也不会来了吧? 范鹿希从来没有如此恐惧,命悬一线的感觉。 到此为止了吗? 「范鹿希跌落三层楼高的舞台,性命垂危。」不会又是这样的标语吧?脑中不知为什么开始闪过眾多跑马灯。 然而,却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被一道黑影包覆起来。 是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气息…… 然后她看见路西法的面容,他的魔力似乎完全恢復了,他搂着她,清冷的脸庞与踅起的眉头,眼神中带着似乎要将世界毁灭般的杀气。 路西法手一挥,全场瞬间停电,再也没有摄影机能捕捉到她的位置。 「小鹿!」路西法的声音有些模糊。 范鹿希只觉得自己就这样地被一片漆黑包围,彷彿坠落无尽深渊。 本来应该已经离去的路西法,正要穿越魔界之门的时候,一股极为不寻常的魔力窜流而过,那道魔力很明显是衝着舞台来的。 路西法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刺痛。 他很明确知道,那股魔力是衝着范鹿希而来。 眼看就要穿越魔界之门,但他却毫无迟疑,似乎他从来就没有想过需要抉择。 「主上?」流翼还来不及反应,路西法的身影已经如闪电一般,往舞台的方向飞速而去,流翼也跟着飞身过去。 路西法旋风似地飞向范鹿希坠落的方向,将她接在怀里。 她的身体很僵硬,脸色苍白如纸,原本红润的樱唇泛着淡淡的紫色。 路西法瞥向她的右脚,居然已经肿得像一颗球,还呈现不自然的扭曲,显示出脚筋似乎断裂了。 「小鹿、小鹿!」 「好痛……」 看到范鹿希痛苦的模样,路西法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然而,他也清楚地感受到,范鹿希身上异样的魔法痕跡。 有人用魔法将她拽了出去。 这时,他注意到范鹿希的唇边,留了淡淡的齿痕,虽然很不明显。 他一挥手,整个场地被大面积的魔法阵包覆起来,瞬间变得一片漆黑,然后他立刻定位到迫害范鹿希的魔法的来源。 路西法不动声色地将她安置在台下一片安全的地面上,工作人员急忙赶到。 范鹿希已经昏过去了。 「流翼。」路西法沉着嗓音。 「属下在。」 「保护她。」 「遵命。」流翼随即化身成黑豹,然后消失在范鹿希的影子中。 与此同时,路西法已经瞬间移动到李英朗所在地,那是一个被施了魔法阵的方格子里。 他看见拷问的魔阵,还有灵锁銬残留的魔法痕跡。 「小鹿该不会,曾经被关在这里吧……」 李英朗倒退几步,他没想到路西法居然能搜索到这个被结界阻隔的房间里。 路西法的周身笼罩了强大的威压,魔法从他掌间爆裂开来,整个房间突然笼罩了青紫色的火焰,墙壁瞬间崩裂。 李英朗被强大的威压震慑,回过神时路西法已然抓住他的脖子,怒火已经让他失去半点理智,他火焰一般的红眼瞪着李英朗,似乎就要将他吞噬。 李英朗完全不能呼吸。 「是你!」 发现李英朗一句话也说不出,路西法单手一挥,将他拋出去,李英朗撞上墙壁,后脑杓流出血来,浑身都被紫色业火焚烧。 他试图用魔力反抗,却完全不是魔王的对手。 路西法一瞬间又来到他身前,使出震摄,李英朗立刻觉得全身瘫软。 「跪下。」 李英朗震慑于魔王路西法强大的气魄之下动弹不得,双膝着地,因为强大的撞击,膝盖之处流出一片血来。 「你对范鹿希做了什么?」 「我只是解除她与你的缔约。」 「除了这个之外,你还做了什么?」 「我……什么?」 「她的脚,为什么变得这么严重?」 「我……我……」李英朗想张口,但是却说不出半点字句来,伴随而来的是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他想着,为什么明明解约了,魔王却还能及时赶到? 「你现在是不是想着,为什么明明解约了,为什么我还能感应到她的危险?」 惨了,被读心了。 李英朗脸色顿时煞白。 「魔……魔王大人,小人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路西法再次抓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身体举了起来,李英朗的身躯悬空。 「先砍下你双脚,再割开你的嘴,你怎么对她,我就在你身上过一遍。」 路西法催动魔力,李英朗的一双退开始扭曲,李英朗发撕心裂肺的哀鸣。 「等等!」 玥魅姬从背后环抱住路西法。 「哥哥,你要罚就罚我吧,他只是执行我的命令罢了。」 路西法冷眼望向她,手上却仍没有停止。 李英再次惨叫,他的左脚已经被划开一道血痕,本来是应该直接连筋骨断开,但却被玥魅姬的法力阻止了。 「玥儿,你滚开。」 路西法冷峻的眼神令玥魅姬浑身一颤。 「哥哥,你惩罚我啊!你明明不捨得,为何又让我如此痛苦?」 「因为你动了本王的女人!」 明明心里知道,但路西法袒护范鹿希的作为,仍然让玥魅姬非常难过。 她不死心。 「但……以前还没有那个女人的时候,你为何说要保护我,却又迟迟不娶我?」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就这样? 玥魅姬千辛万苦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换来的却仍然是这样的答案。 「好吧,那你杀了我。」 说着,玥魅姬掌心朝下,从地面上出现一个魔法阵,紫煞剑从阵心浮出来。涮地一声飞了出去,玥魅姬伸手去接,没想到紫煞剑却飞到了路西法手中。 「我就知道,紫煞剑最终还是认主人的。」玥魅姬冷冷一笑,「现在你杀了我吧。」 路西法手握紫煞剑,它沉重的触感,即便许久未使,仍然是如此熟悉,他感觉自己能一剑劈开所有的事物。 「玥儿,你为何要这样?」 本来被怒火蒙蔽的路西法握着冰冷的剑柄,忽然冷静下来。 「我嫁不了你,也杀不了你,那我只能让你杀我了。」 路西法沉默了一阵。 「既然如此……」 然后缓缓将剑朝着玥魅姬的胸口举起…… 李英朗见状,巴不得衝上前去,但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公主!」李英朗哀求:「路西法你杀了我吧,一切都是我的主张,是我弄伤了范鹿希的脚,是我强吻了她,是我让她摔下舞台,这些都是我一人所为,跟公主无关啊!」 然而路西法的剑尖已经指向玥魅姬。 「不要!」 李英朗试图伸手,眼前却出现一道闪光。 强光刺眼地令李英朗看不清,那道光芒穿过所有墙壁,好像,将一切都吞噬了。 直到他终于能睁眼时,路西法已经消失,四周的墙面斑驳,只见昏倒在地的酪梨少女,以及──被震碎一地的紫煞剑。 然后李英朗注意到酪梨少女手上的印记,那是曾经被紫煞剑划破手掌的痕跡。 因为紫煞剑不认主人而划伤了玥魅姬的手,从此留下了一道不可抹去的伤疤。 而那个伤疤随着紫煞剑的碎裂而消失了。 ※ 朦胧间,范鹿希缓缓睁开双眼,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四面八方都刷白的地方。 原来她被送到医院了。 她试图挪动身体,发现除了脚疼之外,其他部位都没有什么大碍。 明明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啊,她想起来了,路西法救了她。 明明解约了,路西法还来得及救她。 「醒啦。」 范鹿希转头,才发现路西法就坐在床边,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路西法,你一直都在啊?」 「外面挤了一堆媒体,我不来,到时候你突然想要去哪我怎么带你去?」 范鹿希不禁莞尔。 「我都躺在病床上了,能去哪?突然不见也很奇怪吧,我的手机呢?」 路西法将手机递给她。 「我忽然发现你真的很不爱惜你的手机耶。」 「要你管。」 范鹿希滑了一下屏幕,果不其然,她的muta粉丝团又被灌爆了,不过这次不是骂她的留言,眾多希望她早日康復的留言一拥而入,还有许多为她加油打气的声音。 这时,她滑到一则关于她送医的新闻。 『范鹿希跌落舞台,右脚筋断裂,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我这脚,想必是废了。」 她只觉得她已经完全没办法控制她的右脚了。 「怎么会废,很快就好啦,在好之前你就安心养伤,想去哪,我都可以带你去。」 范鹿希这时才忽然想起自己被强吻之事,有些羞愧地垂下头。 「可是……我们已经解约了,你的魔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吧。」 「解约就再缔约就好啦。」 范鹿希突然脸一红。 「才不要呢,我终于摆脱你的控制,谁想跟你再缔约。」 范鹿希忽然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等等,如果解约的话,那你魔力到底恢復了没?快点,让我看看你的魔角。」 范鹿希试图伸手到路西法头顶,她的手腕却在中途被路西法抓住。 「小鹿,其实呢……你的名字与我而言,就存在一种契约关係。」 「啊?」 「啊什么?欸欸,你难道不知道?那天我在越南半死不活的时候,你怎么知道要开直播唸我的名字?还有昨天,你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卖命跳舞帮我衝流量?我还以为你知道即便被朗朗那斯强吻也不会解除你我之间的契约所以才会做出此举动?」 「在越南的时候我纯粹是想开直播呼喊你罢了,想说你会自己出现,谁知道你却没有!昨天我卖命那是因为……因为我……我纯粹想……想让你看到我最好的一面嘛。」 范鹿希慢半拍地意会什么似地。 「等等,你知道我被李英朗强吻了。」 「知道啊。」 「啊?」范鹿希脸胀得更红了。 看见路西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范鹿希觉得更加羞愧。 「你……你这个笨蛋,难、难道你都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这时,地上突然窜出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主上气到差点将李英朗的嘴割了、脚剁了。」 「流翼,你闭嘴!」 「谁?是谁?」 路西法无奈地低吼一声。 「出来吧。」 「是。」 只见一隻黑豹从床底下的影子窜出来,蹲踞在路西法身前。 「你还是用人形吧!」 「是。」 流翼化身成一个高挑的人影,身着奇装异服,有俊帅的脸庞与壮硕精实的身材,黝黑的皮肤,金色俐落的短发,右耳戴了一个十字架耳坠,有种莫名的轻浮之感。 「在下流翼,是主上的使魔,见过王妃。」 「你……你叫我什么?」 路西法用力踩了一下他的脚。 「嘖,口无遮拦。」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现在觉得还蛮轻松的。」 范鹿希看着直播画面,在最后她摔下舞台的那一幕,流量达到少见的黑爆,也就是观看人数破亿人,可谓台湾第一个达成黑爆的明星。而她的那场演出,也被网友盛讚不已,转发次数已经确定让她能坐稳这一季流量女王。 这时,医师查房,他简单确认范鹿希的情况,并且向她说明她后续的復健计画。 「你是阿基里斯腱断裂,已经做了缝合手术,未来拿掉石膏后,需要很漫长的復健时间。」 「未来她还能再跳舞吗?」 「这可能要看復原状况,但是太剧烈的运动都不建议。」 「请您务必要治好她。」 「这……我们当然会尽力。」 「知道了,谢谢医师。」范鹿希露出一个笑脸。 路西法面露不悦。 「这里的医生怎么这么烂,连这点小伤都治不好。」 「路西法,你别责怪医师,是我自己硬要接这通告的。」 范鹿希盯着自己演出的影片。 「能跳出一支满意的舞蹈播放到全世界,我觉得很值得,我没有遗憾了。」 就在这时,路西法突然握住范鹿希的手心。 「那我们现在去约会好吗?」 范鹿希的脸又是一红。 「这么突然?」 「走吧!」 「可是……我穿这样?」 确实穿病人装不太像是约会的样子。 「那我们先回你天母的家换衣服吧!」 「什么?」 说着,两人已经从病房消失。 临走前魔王还不忘指示:「流翼,我们离开一下,病房给你把风。」 「遵命。」 范鹿希穿了一件粉紫色碎花洋装,戴了一顶草帽。一隻脚包覆着石膏,一跛一跛地走出来。 不知怎的,她的右脚现在呈现一种没有知觉的状态,路西法似乎在她的脚上施了魔法,让她的右脚不会受到地心引力影响,更不会因为走路摩擦到伤口。 「我这样会不会很丑?」 「不会。」 她抬眼一看,路西法穿了一件长版衬衫,刚好合身的黑色长裤,高挑的身材与俊俏的脸庞,简直完美无缺。 这时换范鹿希一时看呆了。 「我家的保鑣真的好帅。」 路西法牵起范鹿希的手,两人从阳台跨步而出,下一秒已经到了完全不同的空间。 「这是哪?」 烈日高照,空气却是冷乾的。 范鹿希不禁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住了。 「是阿尔卑斯山!」 范鹿希兴奋地跳起来。 「喂,动作不要那么大,注意伤口!」 「有什么关係,反正有你在啊。」 「上次看旅游频道,介绍瑞士的saasfee,就一直很想来看看。」 「我可是搜遍了全球,才找到跟电视里面一样的地点。」 远处可以看见蚂蚁大的缆车缓缓从一个山头滑向另一个山头。 「小鹿,我想搭缆车。」路西法兴奋地指着。 「好。」 缆车内,狭小的空间里,两人静静地对视。 「路西法,谢谢你。」 路西法有些害臊撇过头去。 「你变了,干嘛一直跟我说谢谢。」 「自从遇到你之后,我觉得我看见了自己的许多可能性,所以就算我的脚真的不能跳舞了,也没关係,我还可以尝试别的事情。」 范鹿希望向一望无的窗外,大口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那个,小鹿,我有话对你说。」 路西法突然正襟危坐。 「嗯,你说。」 「我……要回魔界了。」 范鹿希的脸仍然朝向窗外,有些压抑地眨了眨眼。 「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 「对,明天。月晕效应还未完全消失前,必须穿越魔界的门。」 「那……你还会回来吗?」 「应该没办法。」 「这样啊。」范鹿希虽然极力克制,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滑落下来,她始终无法正眼看向路西法。 然后她说出了违心之言,「那你能不能用魔法……让我忘记你呢?我怕……如果我一直记得你,我会觉得非常难过。」 「我没办法使出那样的魔法。」 「为什么!」 这时范鹿希的桑音开始大起来。 你以为我想忘记你吗? 「回魔界前,我必须保持一定的法力,让人失去部分记忆的魔法,对我的法力耗损太大。」 因为不想消耗魔力,连最后帮我这点忙都不肯吗? 这魔王,是渣男吗? 范鹿希心理不知怎的涌现这样的谩骂。 「我让你恢復了魔法,你就要丢下我一个人,让我一个人痛苦。」 路西法面露困惑。 「小鹿,你刚刚不是说,你看见自己许多可能性,想要尝试不同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又说会痛苦呢?」 「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早知你会回去,何必当初呢? 早知道会爱上你,何必当初呢? 等等,我怎么知道我会爱上你呢? 「笨蛋!」范鹿希终于忍不住,眼眶完全溃堤。 我喜欢你!她本来想说的。 但……说了又能怎样呢?她本来抱着一丝期待,期待魔王会留下来。 奇怪,她哪来的勇气抱着这样的期待呢?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啊。 就在此时,她突然觉得嘴唇一热。 路西法再次以一种毫不留情的方式,贴住她的唇。 她想挣脱,但是完全没办法。 那股温热的感觉,她没有办法抵抗。 路西法咬着她的唇,既霸道又无理,既暴力又让人难以抗拒。 她喜欢路西法,明明是一个魔王,她却希望他能留在她身边,她是何等的自私呢。 「这样,我们就重新缔约了。即便到了魔界,你还是我唯一的缔约者。」 「谁理你啊,你回魔界之后,我就要找喜欢的人交往,然后结婚。我觉得火忧就是不错的对象。」 「范鹿希。」 路西法很少这样叫她的全名。 「干嘛?」 「我爱你。」 「我也……」 我也爱你,话到口中却说不出。 「你也怎么样?」 「哼,你这个渣男、笨蛋,我才不会说呢。」 「说嘛!我想听。」 「除非你不回魔界,不然我才不会说呢。」 「范鹿希,我爱你,不管你想听几次,我都愿意说,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小气呢?」 天空蓝得彻底,白雪靄靄的山稜无尽绵延,而他们所乘载的缆车,就是唯一连结现代社会的桥樑。 他们到了中继站,又必须转搭另一辆缆车,好不容易到达了,还要搭一小段山坡小列车,继续沿坡向上。 每换一段车,就可以感受身边的温度逐渐下降。一出车站,就看到一大片雪白的山景,范鹿希将准备好的名牌墨镜戴上,远处还能遥望到马特洪峰。 他们的脚步细琐地踩在夏日湿滑的雪地里,却不觉得沉重,想必是路西法用了什么神奇的地心引力魔法。 虽然路西法说用瞬间移动很快就到了,但范鹿希坚持要自己走。 自己走,才看得到风景。 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一路往上爬坡,直到山顶。 像是梦幻一般的景致。 也只有跟魔王约会,才能不怕地心引力又不怕低气压,不怕山中的寒气,轻轻松松就爬到了山顶上。 「那我们来滑雪吧!」 起初范鹿希还没搞清楚状况,明明什么器具都没准备,路西法已经拉着她的手,两人一同从山顶上将近90度的陡坡滑下。 范鹿希不禁失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 寒风吹拂她的脸庞,吹乱了她的头发。 然而,她却一点都不费力,就这样一路从山顶滑坡而下。 那是惊悚而刺激的感觉。 是自由的感觉! 天色逐渐黯淡,两人坐在雪地边一块突起的石头上,瞭望着远方的繁星。 「小鹿胆子很小耶。」 「我告诉你,不管是谁都会吓到好吗?我们是跳崖耶!」 「真希望时间永远静止。」 「魔族的寿命有多长呢?」 「基本上都是千岁以上,看个人造化。」 「所以我在你的生命中,可能也只是曇花一现了。」 「不会。」 「小鹿是我生命中的全部。」 「那你也可以保护我一辈子,等到我变老太太了再回去魔族不是吗?」 面对范鹿希的问题,路西法只是笑而不语。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爱怎样就怎样,反正我也管不着。」 范鹿希拧了一团雪球朝路西法挥去。 被一团冰冷白雪砸到的路西法拧了拧眉。 「欸欸,什么意思?」 说着也将一团雪挥向范鹿希。 范鹿希也不管头发掺和着雪片,使出反击。 「哈哈哈哈,路西法要变成雪人了!」 「看本魔王怎么收拾你,看招!」 路西法用魔法将大量的雪往范鹿希身上挥洒过去,像是迷你型的暴风雪。 「唉呀,用魔法犯规!啊!」范鹿希露出痛苦的表情。 路西法心想,是不是太大力了,赶紧上前。 「小鹿,你没事吗?」 这时,范鹿希摆了一个鬼脸,将一大坨雪往他身上拍过去。 「哈哈哈哈!」她露出痛快的笑容。 路西法盯着她,也不禁开怀大笑。 夜色深沉,医院的仪器响起了固定的频率。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逝。 魔王路西法,静静地佇立在深蓝色的氤氳之中。 床上,范鹿希已经陷入沉睡,今天玩了一整天,她想必是累坏了。 路西法凝视着范鹿希毫无瑕疵的熟睡脸庞,殷红的眼眸中不禁流露出淡淡的怜惜,然后一阵不寻常的风,将窗帘轻轻飘起,他开始化为原型,魔角显露,黑发长及腰。 路西法沉着脸,他的法力已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四周的寂静得吓人,似乎所有事物都被震摄得只能以寂静回应,然后,他伸出右手,轻轻放在范鹿希打着石膏的脚上。 玥魅姬感受到魔王不寻常的气息,立刻瞬间移动到路西法所在的房间。 「哥哥,你要做什么?」 看见路西法的手势,她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一股浓烈的不安感涌上,她心底最担忧的事情…… 「玥儿,你来得正好。」路西法语气一沉,「月魅之魔听令,兹现在就将魔族王位授予于你,从现在起,汝便是名正言顺的女王。」 「等等,哥哥,你不是要跟我回魔族?」 「主上!」流翼也从阴影处现身。 「主上,您跟范鹿希说您要回魔界,难道是骗她的?」 「是,我是骗了她。」 「难道,您要使出治癒魔法?您难道不知道治癒的魔法是和我们魔族相冲?」 路西法垂下眼帘,神色淡然,「我不知道我治癒她之后会怎么样,如果我灰飞烟灭了,那让她以为我回魔界了也不错。」 「你疯了!」玥魅姬立刻出声制止。「你为什么要为她做那么多?用魔王之尊的性命来治癒区区人类的伤口,这根本不值得。」 「人类的性命是如此短暂,却又是如此珍贵,有如一瞬之光。」 「哥哥,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主上,魔族上上下下都还等着您回去啊。」流翼也有如惊弓之鸟,屈身在路西法身边央求着。 「一开始,我也是不能谅解为什么父亲会不顾一切救治母亲,也就多保母亲二十年的寿命,但……我现在或许可以理解了。」 玥魅姬用魔法试图阻止,然而完全无法进入路西法给自己及范鹿希设的魔法阵里。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路西法单手一挥,玥魅姬和流翼瞬间被推到病房外面,不管玥魅姬怎么敲门,门就是纹风不动。 玥魅姬举起双手,召唤出紫嫣权杖,往地面一敲,也画出一个魔法阵,然后一道紫光穿破天际,趁着月晕开啟了魔界之门。 「流翼,想办法把你的主人拉进来,只要把哥哥拉回魔界,他就没办法再做傻事了。」 流翼迟疑了,他不确定要遵从主人的命令,还是顺着本心,不让主人做傻事。 但──前提是他也无法进入路西法设下的结界! 好累。 范鹿希闭着着双眼,满脑子都是今天美好的回忆。 为什么要走呢? 她想着这一切,总觉得有许多可疑之处。 她还不了解魔王吗? 确实,她还是很不了解魔王。 但是,她也不是全然都没察觉。 当时,路西法救了林峰然后,沉睡了将近一个礼拜,魔角消逝,头发末梢甚至白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每天找题材蹭流量才慢慢让他的气色恢復。 而后,路西法对上千万人使出了魔音,本来以为他会再次陷入长眠,但是却没有想像中严重,她心底也隐隐分辨出这两种魔法的不同。 直到,玥魅姬点醒她,心理性魔法虽然较物理性魔法消耗法力更多,但是都还是在许可范围之内。然而,治癒性魔法,与魔族相冲,是禁术。 朦胧之间,范鹿希隐隐听见路西法的声音。 「小鹿,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希望你能够继续跳你喜欢的舞,然后好好爱惜自己。」 路西法坐在床边,凝视着范鹿希的脸庞,然后他的眼中泛起红光,开始催动魔法,每发动一丝,他就觉得身体疼痛不已,好像有千万跟针扎着他的每一寸细胞、每一寸肌肤。 却在这时,一个细緻温暖的手忽然握住他。 他的魔法瞬间停止了,然后他感受到自己被环抱起来。 范鹿希环抱住他的脖子,她温暖得有如太阳,淡淡的梔子花香飘散而来。 「小……」 路西法瞪着双眼,瞬间一怔。 「笨蛋魔王,你知道在人类世界的『爱』是什么吗?」 路西法怔然,「『爱』不就是……愿意付出一切?」 「在人类世界的爱并不是互相牺牲,而是互相理解啊。」 范鹿希将他抱得更紧了。 「你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所以,希望你可以理解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心情,我们人类是很有韧性的,这一点小伤,我自己有办法处理的。」 「小鹿,可是,我心甘情愿啊。」 「唉,就说你堂堂大魔王,怎么这么笨呢?」 「哪有。」 范鹿希露出浅浅的笑容,柔声道:「你一直,都在忍耐吧。身为一个魔王,应该要强大到能够保护魔族,然而,你却必须要不断杀害魔物来得到魔力,你一直都很辛苦吧!」 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路西法的双眼黯淡起来,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救治范鹿希的伤口,如果能因此灰飞烟灭,他也心甘情愿,因为他终于不用再杀害生灵,过着惴惴不安的日子,被冠上噬血暴戾的封号。 「但是你忘啦,我们已经缔约了,而且你自己不是说,我们的名字本身就是一种契约吗? 所以……就算你回到魔族了,这个契约应该还继续有效吧,只要我能继续为你衝高流量,你就不用再过着如此惶惶不安的日子了。是吗?」 听到这里,魔王心中的忧悒再也压制不住,他枕在范鹿希的肩膀上,眼角不自觉地落泪。 就像他们初次见面那天的阳台上,那样的悲伤。 但是这次又不太一样,居然有人说要帮他。 他以为人类孱弱不堪,却没想到,范鹿希拥有了比他还强大的力量。 「小鹿,对不起。」 路西法脑中盘旋的,只有这句话。 小鹿,对不起。 「你是对不起我,等你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说吧,在那之前,我们的缔约会一直有效。」 语毕,范鹿希突然松手,她将路西法推出了魔法阵之外。 魔法震瞬间消失,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席捲而来。 魔王尚未会意,流翼已经突破结界,撞破门板。 「主上,我们走吧!」 「等等!我要留下来。」 「流翼,你快把你们家魔王带走吧。」 「遵命,王妃!」 「什么!放肆!你们想干嘛!」 然而路西法却无法抵抗这股魔力,因为他赐予玥魅姬王者之力,玥魅姬的魔力已经更上一层楼了。 玥魅姬轻跃到路西法身边,催动法力,将路西法拖进了魔界之门。 「哥哥,走吧。」 玥魅姬踩着高挑的名牌高跟鞋,要踏入魔界之门前,突然停顿了。 她转身,有些不悦地看着病床上范鹿希。 「范鹿希,你是强劲的对手,这一局──是我输了。」 语毕,她就踏着轻跃的步伐,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 医院的仪器再次响起了固定的频率,彷彿方才时间暂停一般。然而,寂静的夜里,孤零零的范鹿希凝望着空荡荡的四周,显得更加寂寥了。 她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耍什么帅呢? 没办法,谁叫她是范鹿希呢? 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