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姜殊意静了许久,最终只道: “你之前的那些便算了,往后不要这样。” “不怪我骗你?” “怪,所以你才不能继续走在这条路上。” “我答应你,过了今夜,不会再犯。” 焉如的声音透着某种决心。 窗外久久没了声音,姜殊意再推开窗,月色寂凉,已没有了那道清薄身影。 过了今夜,今夜。 焉如拖着那条被薛慎掷伤的腿,腿上束着紧绷缠带,勉强能够再施展几次轻功。 这最后一票,是晋国公府扬言不上锁的库房。晌午一击不得手,他们定以为自己忌惮守卫,短时间内不会再犯案,所以今夜才是最安全的时机。 晋国公府的布局和巡卫,早熟烂于胸了。 焉如跃上后罩房屋檐,踩上铺得齐整结实的黛瓦,绕过屋脊另一侧,躲过夜间巡逻的守卫,再沿着事先想好的路线,摸到了库房。 温裕行事乖张却说话算话。 库房果真没锁,撬锁铁丝都用不上。 一刻钟后,一道灵巧如燕的身影离开了库房,夹衣里是最便于携带的银票。焉如回身关门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响,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勾出人心头震颤。 幸而,无人被惊动,一路安然无恙。 焉如遁入夜色,才出小角门至西侧长巷,剥去身上夜行衣,折叠在腰腹间的裙裾抚下来,视野里有什么一晃。 一张结实宽阔的麻线编织网从墙头那边展开,正正罩在了他预备逃离的方向,几道潜伏角落的暗影猛地扑来,一下子拉紧了麻线网的四角。 “头儿!得手了!” “从除夕蹲到现在,他奶奶的!” 汉子们兴奋地叫嚷起来,不知惊动了哪家的狗,深夜遥相呼应,吠了好几声。 “小点声,扰民。” 薛慎缓步走过去,自姜府离去后,他便择高处蹲守,终于得见这藏头露尾的飞贼,自姜三娘院子离去,又胆大包天去盗晋国公府的库房。 飞贼被擒,手脚被绑,罩着人的细麻网掀开,露出一张清艳如霜雪的脸,倔强的目光犹盯着他们。 属下郑舵惊得愣了愣,想搜身的手尴尬地缩回,“头儿,怎么是个婆娘?真没抓错人。” 薛慎盯着焉如细看:“没抓错。” 焉如冷笑:“我好端端走在路上被你们没凭没据一通绑,怎么?金吾卫绑人不够,还要非礼良家女子?来啊!就是去敲登闻鼓,我也要去诉一诉冤情。” 那声线冷而清亮,又像是女子声线无疑。 薛慎懒得作口舌之争的纠缠:“绑起来,嘴巴堵上,先送回……将军府里。” 将军府里,俞知光睡得迷迷糊糊。 她正梦见殊意大婚逃跑了来找她,她惊慌地把她塞到衣柜里藏好,冷不防手臂被人轻拍一下,吓得惊呼起来。 一睁眼,她对上了薛慎的眼眸,寝屋里点起了灯。 “薛慎,你这么晚才回来?” “那个贼,捉到了。” 薛慎将睡得两颊酡红的小娘子拉起来,手边厚斗篷罩上去,严严实实拢好,“得你帮个忙。” 俞知光懵了一会儿,随着他去到偏房。 偏房里,叫焉如的绣娘手脚被绑,被丢在地上,嘴里塞着块破布,一眼愤恨地盯着薛慎。 “帮什么忙?” “你把这人上衫剥了。” 俞知光彻底清醒了,眼神再去同薛慎确定,薛慎朝她点头,他虽则心里有把握,还是背过了身去。 俞知光蹲下,对上焉如的目光。 焉如没瞪她,胸腔起伏一阵,像是放弃般转过了头。 她先是摸出来一叠裕隆钱庄的银票,一根奇怪弯曲的铁丝,还有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小工具。焉如的胸脯,触感很奇怪,与一般女郎的不同。 俞知光拧着眉头,解开对方系在腰间的丝绦,把上衫剥下来,震惊地发现那胸脯也被她“剥”了下来,竟是缝纫在上衫里层的伪装,余下中衣单薄,裹着的胸口平坦得很。 “薛慎,”俞知光呆呆地唤,“她、她是个男的!” 薛慎转过来,嫌弃地看一眼焉如垮着耷拉的交领口,手一下捂住了俞知光的眼,“好了。” 第30章 本朝律例对盗窃有明确刑罚。 窃盗不得财笞五十;得财, 则按得价值,从脊杖起算叠加,超过定额, 更有徒刑、苦役、流放。 焉如自知偷盗物贵重, 不论财帛, 光是玉佩与官帽, 就不是五十一百脊杖能了结的事,就算有钢筋铁骨挺过去,往后徒刑也不能善了。 “技不如人, 我自认栽。” 他咧嘴笑了,刻意用鼻腔共鸣与气息控制模仿出的女子声线一转, 变成了同样清冷但更低回几分的男音,“薛将军要打要杀给个痛快,省得我受那两家磋磨。” 他垂下视线,心头难免有几分惋惜。 姜殊意逃出金丝牢笼那日, 他是看不见了。 薛慎没理他, 扳着俞知光的肩膀, 将她转到自己身后, 手掌才松开。他捡起那件被脱掉的外衫,丢回给焉如:“小公爷的玉佩、姜建白的官帽,藏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