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那我把床单枕套给你洗了。”谢舒毓进卧室。 左叶跟进去,靠在门边回头看了眼洗手台的温晚,反手把门关上,冷不丁一句,“你是不是给人当保姆有瘾。” 手臂垂下,谢舒毓视线跌落在蓝白格棉质枕套。 她缓了几秒,吸口气,继续动作,“我来你家借住,弄脏你的床品,本来就该帮忙拆换,这是礼貌,我个人素质一向如此。” 左叶说好吧,“我做不到像你这么细致,可能我比较糙,但我觉得你这样也挺见外的。” “我图个心安。”谢舒毓把拆下来的枕套床单扔脏衣篓里。 “那你这样活着不累吗?”左叶又问。 她说我们这么多年的关系,难道我还会嫌弃你。 “你来时候才给你换的,现在又换,家里都晾不下了。” “那就拿楼顶去晾。” 谢舒毓提着脏衣篓准备出去,“我刚看了,天台可以晾,够晾,晚上我会提醒你收回来,免得下雨淋湿。” 她絮絮叨叨说晾天台挺好的,紫外线杀杀螨虫,还不会返潮。 “你累不累啊。”左叶敲了下额头,“操不完的心。” 手按在门把,谢舒毓回头,“我不那么做,我心更累,我宁愿身体累一些,也不要心累。” 她确实很累,身累,心更累,整个人没有一处是不累的。 如果身体的疲惫,可以换取心境的祥和安宁,她愿意。 好比她现在对待温晚的方式。 谢舒毓做不到对温晚完全置之不理,她们认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什么概念,七千多个日夜,她们早就长在一起,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她们是彼此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温晚也曾无数次,为她出头拼杀,她不能因为眼前的一点小矛盾,就把人一棍子打死,把她过往的好全部抹杀。 那不成狼心狗肺的王八蛋。 小时候,温晚零花钱比她多,都是跟她分着用,她想买什么杂志画报,给捏捏肩,捶捶腿,说两句好听话就能哄得人大方掏兜。 在学校里,被谁欺负了,也都是温晚帮她出头。 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再结交新的朋友了。 与人交往是很复杂的一件事,最初的新鲜感过去,磨合这关无论如何也逃不掉,跟谁都一样。 从小到大经历的那些事,再一次翻出来讲,心里那些伤,好不容易愈合,又要切开来向人展示。 恋人也好,朋友也罢,一切走心的前提,都伴随痛苦而生。 还是不要了。 所以不舍,手边现有的,不松。 如果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酒肉搭子,谢舒毓并不需要,她是可以完全享受独处的那类人。 那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消耗。 拆换下来的床单被套塞洗衣机,阳台上几盆半死不活的绿植,谢舒毓修剪枯叶后浇水,并警告左叶,不许再往花盆里扔烟头。 “植物也是有生命的!” 戒烟这事,她不想说了,说了人家也不听。 谢舒毓前前后后忙活,温晚敷完面膜洗了脸出来,发际一圈湿湿的,想靠近,又不敢,缩手缩脚,挺拘谨的样子站在客厅。 “坐啊。”左叶轻拉了她一把,“小心翼翼的样子,可不是你的作风。” 说着回头,看向谢舒毓,笑盈盈的,“在扮可怜,小招儿一个接一个的。” 温晚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左叶接过谢舒毓递来的半个削好的苹果,放松往沙发上一躺,翘起二郎腿,模仿她爸,“家里还是得有个女人啊!” 谢舒毓把另外半个苹果递给温晚,“先吃点垫着。” 温晚摇头,“你吃。” “我吃,我再削。”谢舒毓塞她手里,转身又进了厨房。 “也不知道是谁,整天作天作地,把女人作没了。”左叶又说。 “那你女人呢?” 温晚回呛,“被你变成小纽扣,藏到柜子里去了。” 左叶指她一下,“不是看你长那么好看,早动手打你了。” 爱自己的第一天,从吃下一个完整的苹果开始。 谢舒毓捏着那个苹果从厨房走到阳台,看楼下空地小孩奔跑打闹,听客厅左叶和温晚斗嘴。 久违的安全感。 温晚吃完那半个苹果,去洗手回来,起初还蹦蹦跳跳,心情很好感觉生活充满希望,因为谢舒毓给她苹果吃了。 一抬头,看到茶几上一堆外卖盒。 左叶看了眼外卖单子,说这家味道不错,她点过。 她开始拆盒子,分发碗筷,“还有饮料啊,送的买的?” “买的。”谢舒毓从阳台走到客厅,手里捏的苹果只剩个核。 温晚要吃的菜,水果和饮料,齐全了。 “吃饭。”谢舒毓招呼一声,桌边坐下,第一筷子菜,没有像往常那样送到温晚嘴边。 退回朋友关系,乍一听,好像没什么大不了。 只有真正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到那些细节的变化。 温晚慢慢朝着饭桌走去,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 恰到好处的冷漠疏离,润物细无声,被稀释过千百倍的酸性液体,点滴积蓄,缓缓腐蚀心房。 疼痛,在身体完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从早到晚,持续不断,直到麻木。 饭后,谢舒毓说要回去了,还有很多图要画,左叶点点头,送她们出门,叮嘱说:“别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