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季蕴一把将柳云诗拉到身后护着,“谁都不许带她走!” 柳云诗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她回头看到季蕴额上的细汗,心底一软,轻轻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心中抽出,细声在他耳畔安慰道: “子钰,没事的,姨母说了,待到南砚的头七过去后我就回来了。” 季蕴回头嗔瞪她一眼,指着李氏,急道: “我顾表哥去世了,她作为母亲,不操心张罗好表哥的丧事,怎么这么着急来找你回去,谁知道她按得什么心!你怎么这么傻!” “子钰!” 季母呵斥出声,朝外面的小厮喊道: “还不快将二公子带回去!没得在这说胡话丢人现眼!” “母亲!你怎也跟着糊涂!” 季蕴急了,伸直手臂护在柳云诗身前,寸步不让,与季母僵持,“今日我在这,我看谁敢带她走!” 那些小厮都已经到了门口,一看这情形又停了下来,进退两难地看着他二人。 季母没想到一贯乖顺的小儿子居然当众忤逆自己,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摔了桌上的茶盏,“你……” 话还未说完,忽然捂着额角晃了晃。 “母亲!” 季蕴瞳孔骤缩,猛地冲过去扶住她。 然而就是这个空荡,季母猛地睁开眼睛,抓住季蕴的手臂,厉声对门口的小厮道: “还不快将二公子带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窝蜂涌进来,拽胳膊的,抱腰的,也不管季蕴的挣扎和高呼,连拖带拽将人带了下去。 直到季蕴被带出去老远,柳云诗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她收回视线,轻轻敛眸,一副温顺的模样。 经了这么一遭,季母也没心思同李氏寒暄了,而李氏达了目的,自然乐呵呵的告辞,带着顾锦瑶和柳云诗离开了。 甫一坐上顾府的马车,李氏立刻变了脸,一巴掌重重扇在柳云诗脸上。 “好你个小贱人,还敢偷跑?!你与顾璟舟有婚约,就是我顾家的儿媳妇儿,如今顾璟舟不在了,自然是我这个婆母给你做主!” 她对顾锦瑶使了个颜色,顾锦瑶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一卷麻绳递给李氏,接着将柳云诗的手反剪至身后。 李氏一边将柳云诗的手腕绑起来,一边冷笑: “你跑啊!我让你跑!小贱人!看你如何还跑得了!” 李氏那一巴掌打得结结实实,柳云诗懵了片刻才发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往外溢。 她试着挣扎了两下,却发现这李氏绑得实在紧,便也不再挣扎,只老老实实靠坐在窗边。 “别看了!你以为你这般看着,那个季蕴能来救你不成?!” 李氏在她额上狠狠一戳,“狐媚子!” 柳云诗咬着唇不语。 车外微风轻抚,偶尔掀起车帘一角,柳云诗看着熟悉的街景一点点在向后退。 行出一段距离后,有段路似乎不太齐整,车夫便放慢了速度,马车晃晃悠悠地连带着窗帘都被大幅度晃开。 此时,从对向驶来一辆繁贵富丽的马车,车上的少女恰好也掀开帘子朝外看。 两辆马车缓慢错行的时候,柳云诗才瞧见那辆马t车中,与少女并排还坐着一人。 而那人也透过掀开的窗帘看到了她。 季辞今日穿了一身略显贵气的白衣,清冷的眸在看到她的时候,略微闪过一抹诧异。 柳云诗心中一紧,正想开口唤他救命,对面车上的少女却先一步回头,笑着对他说了句什么。 柳云诗看到季辞在听到她的话后,淡漠的眸中慢慢漾起了一丝笑意,含笑回了她一句什么。 少女面色微赧,边朝他靠过去,边放下了车帘。 刺绣精美的绸缎车帘,缓缓掩住了季辞那张俊美清隽的脸。 在车帘落下的最后一瞬,柳云诗感觉季辞再次抬眸,往自己这里望了一眼。 第6章 “子琛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玉华公主放下车帘,朝着季辞凑了过去,不明所以地问。 季辞收回视线,睨了她一眼,淡笑道: “公主看错了,没什么。” 男人一身雅白色锦袍,头戴玉冠,面容温润疏朗,琥珀色的眸中犹如星河璀璨。 只看过来一眼,玉华公主便羞红了脸。 她顺势低头倒了杯酒,送到季辞唇边: “子琛哥哥,这酒是宫中的桃花酿,名字很好听,叫桃夭,你尝尝。” 季辞接过酒,“谢公主,臣自己来即可。” 说罢,他作势就要将酒放下,玉华神色一变,急忙又劝道: “子琛哥哥尝一尝么,听说子琛哥哥对酒颇有研究,你尝尝这酒如何,我好回去跟我宫里的人说说去。” 见玉华举着酒杯不放,季辞顿了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玉华瞧着季辞被酒水浸湿的淡色薄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好奇凑上去问: “怎么样?” 季辞略一品味,颔首,“公主带来的,自是好酒。” 玉华公主一听眼前一亮,忙又倒了一杯凑到他唇边,“那子琛哥哥再多喝两杯。” 这次季辞却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压着眼帘看了眼唇畔的酒水,复又抬头看向玉华,一双凤眸微眯了眯: “公主一定要让臣喝么?” 他的唇畔缓缓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眼帘微微下压,削薄的眼皮上蜿蜒着细细的淡淡的青色血管。 像是冬日里冷白的日光。 清隽的眉眼下,眸光锋利。 玉华公主手一抖,几滴清酒溅在她的手背上。 她面色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嘿嘿笑道: “这么好喝的酒,我当然想让子琛哥哥多喝几杯啦。” “既然如此,臣却之不恭。” 季辞闻言,再未多说,直接接来一饮而尽。 玉华公主在他抬头的间隙,微不可察地长舒一口气,心中的忐忑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有一瞬间,她还以为季辞看出了什么端倪。 马车又行了会儿。 玉华公主看了眼撑额假寐的男人,关切道: “可是方才子琛哥哥酒喝得急了些?要不我们先停车去歇息会儿吧,这附近恰好有我的一处私宅。” 季辞揉了揉额角,嗓音沙哑,呼出的气息像是从火上烧过: “既如此,也好。” 玉华公主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主动上前搀扶着季辞下车,将他带进了自己的宅院。 …… 一刻钟后,季辞面色沉冷地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 陈深进来,看了眼他因隐忍而泛白的骨节,不禁道: “公子,我……替您找个女人吧。” 季辞淡淡乜了他一眼,“不用,找到什么了么?” “确实发现有住过人的痕迹,且看那人的习惯,应当是胡人。” 季辞似乎早就料到,不无意外,淡声吩咐陈深: “将证据收好,公主还未醒来?” “没有,我们用的药时效长,还在睡着。” “唔。” 季辞端起一盏天青色茶杯,将其中凉透的茶水饮尽,冰凉的茶水浸过喉咙,凉意抵消了些许小腹的燥热。 他漫不经心地摩挲了几下杯沿,似乎思忖了片刻,才缓缓启唇: “柳云诗是怎么回事?” 陈深似乎知道他会问这个,早就派人去府中打探清楚,便将今晨府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出来。 “到现在,二公子还被夫人在房中关着,依属下看,那李氏将表小姐接回去,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季辞略一颔首,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语气淡淡地道: “她是顾璟舟从前的未婚妻,既然说是回去替他守灵,我们也不好多问。” 他撑着扶手起身,向外行去,“走吧,回府。” 陈深一愣,下意识抬头去看季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