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人都走了,四周也静了下来,不知怎么的,储亦尘总觉得这些轻纱像极了白幡,晃动着、招惹着人的魂魄,闻着室内的药香,他恍惚地掀开了轻纱,缓缓地靠近了床。 在这片须臾的净土之中,他几乎要以为温若只是像以前一样睡着了,等到明天就能醒来。 可是,明天——是一个多么没有盼头的词。 一炷香之后,芍药看见储亦尘从精神恍惚地走了出来。 她刚想和他说话,可储亦尘却和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径直绕过了她,独自朝外走去。 最终,她只是张了张唇,没有说出话来。 屋内突然传出轻微的咳嗽声。 芍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是惊喜:“少主!少主醒了!” 第093章 讣告 温若醒来的消息传到白水城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这个消息无疑让秋月白悬着的心放下了许多,也不知道白满川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但温若醒了是事实,只要醒了,就还有好转的希望,其他的一切好说。 眼下,还有另一件事等着秋月白去做。 ——杀玄机道人。 据说是因为玄机道人与得意楼最近有生意上的争执,时玄兰已经忍不了此人再活下去。 一杯酒下肚,秋月白冷静地按着二十四桥,恍然间如时光轮转,回到了十年前他还是明月夜的时候,那时年轻稚嫩,杀人时仍然懵懂,今朝刀在怀、酒入喉,岁月倥偬,看透了很多,但仍然有些看不破的在心中。 只是,暂且还先不要纠结那么多了。他在心中说。 风萧萧,雨潇潇,红枫坠落石板桥。 他拿上刀走了。 三日后,汴水城。 起初只是一个普通的下着小雨的清晨,道童像往常一样拿着扫把去庭院清扫落叶,然后他就看见了这辈子也不能忘记的一幕。 ——一具无头的尸体,斜斜倒在一颗红枫树上! 地上掉落了剑与拂尘,剑被红枫叶盖住,拂尘掉在泥水之中。 目光随着一片红枫叶缓缓飘落,最终落在尸体脖颈上的断痕上,道童颤抖着从喉咙里扯出来一声恐惧的尖叫:“死——死人了!!” 宁静的清晨被血腥味打破,枫叶还在掉落,落在尸体上,一时间分不清是鲜血更红还是枫叶更红。 而那颗枫树的树干之上,有几个字干脆利落的刻着。 ——杀人者,得意楼明月夜。 雨还在下,隔断了消息的传播。 玄机道人的师弟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花胡子男人,他知道自己的师兄死后便火速来到了得意楼讨要说法。 时玄兰与他对坐,倒茶,喝茶,看着面前这个人怒气冲冲地对自己说:“今日必须将明月夜给我交出来!” 屏风后有一个修长的人影,正坐在那里擦刀,一遍又一遍地擦,不厌其烦。 一个木匣子摆在桌子上,散发着血腥味。 时玄兰为对面的男人倒了一杯热茶:“真人且消气。” “喝什么茶?!人给我气就消了!!” 时玄兰慢慢:“……人不能给你?” 玄妙道人怒火中烧:“凭什么不给我?!他杀了我的师兄,我就非要让他赔命不可!!” 茶香无法冲淡血腥味,但血海深仇却未必不能冲淡。 茶气蒸腾的雾气中,时玄兰淡淡说:“……只因他是明月夜,而你本来也不是冲着他来的。” 听到这句话后,玄妙道人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居然慢慢变得平和,他冷笑:“你凭什么这么说?死的人是我的师兄,我为他报仇,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面具下传来一声轻笑,屏风后的人刀入鞘。 “那……倘若我说,杀玄机道人对你有好处呢?” 他声音如流水,慢慢继续说:“玄机道人的徒弟才二十出头,上面还有你们一干长辈,你又是长辈中年纪最大的,他死了,你说谁能得到玄机观?” 玄妙道人的呼吸慢了。 时玄兰又说:“非你莫属呀,道人。” 茶杯搁在桌面上,发出轻轻的“嗒”的一声,在安静的室内中显得格外明显。 玄妙道人笑了:“……如此,我不得不担此重任。” 时玄兰:“必须是道人才是。” 玄妙道人:“倒是多谢楼主点醒。” 时玄兰笑了:“道人来这一趟岂不本就是为了我这一句话?” 玄妙道人:“哦?” 时玄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首先发现玄机道人尸体的人已经被道人管住了罢?消息都没传出去,玄机道人只是死了,怎么死的,都由道人决定。” 玄妙道人微笑:“那颗枫树,已经被雷劈得看不出来原样了。” 时玄兰:“下雨了,打雷就是应该的。” 玄妙道人:“师兄练功圆满,得道了。” 时玄兰:“这也是好事一桩。” 玄妙道人接着道:“他留下一封书信,要我接任观主。” 时玄兰:“情理之中。” 玄妙道人摸了摸胡子:“如今,我只需要把他的头带回去。” 时玄兰将桌子上那个木匣子向他那边推了推:“请。” 玄妙道人大笑,带着匣子离去,如得至宝。 屏风后面的人露出半边身子,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优美的线条,浓密的眼睫毛在脸上投落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