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一十章归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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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年夏天开始,沉纪雯的生活就变了调。 她回到香港,进入欧氏的地产开发部门,职位是助理经理。 不同于以往直接跟在母亲身边的工作,这身份有特殊性,却无特权。 在欧家,家族子弟从最基层岗位轮岗并不稀奇。真要坐到更高的位置,如果没有摸过一遍实操,就只能听别人结论,永远不可能自己看得准。 沉纪雯心里清楚,这不是镀金,更不是走过场,而是让她往后站在高位时,有底气看穿数据里藏着的弯弯绕绕。 她从最基本的协调工作做起,跟着一个负责旧楼翻建项目的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姓马,语气算不上亲切,也不为难,只是公事公办。 马经理安排她做各类会议纪要与供应商沟通。每天八点半晨会结束后,她就窝在工位上,一天电话、报价、流程、文件,有时忙到晚上十点,还要赶完审批流转。 她不主动表现,也不畏惧沉默。她认真看、记、推演,哪怕没人要求她做这些。 有一晚临近项目提交前,预算表里两行数字对不上,她熬夜一页页核对至凌晨三点,才在一个测量单位的找出漏洞,做资料的人漏把英寸换算成毫米了。 第二天早上,她递交了修正版本,什么都没说,因为这不是应该邀功的事情。 入职第三周,沉纪雯被派去独立跟一个红磡旧区改建地块的资料补录项目。 这类小项目看似简单,其实是前期策划资料流转出错、档案缺失、对接混乱后的烂尾处理工作,所有同事都不想接。 补录工作持续了一周。 疲惫的时候,她会一个人躲进洗手间站几分钟。 有一次,她照镜子照得太久,突然想起伦敦那年,他帮她吹干头发时说过的一句话。 她立刻低头,打开水龙头,把脸上的情绪洗掉了。 后来,她碰到过第一次真正的失误。 那是一份送交地政的补交清单。 她按旧项目模板填写,却没注意新版本规定里要求附上协调人签名页与电子流程存档。 文件送出当天就被退回,附了两行批注: 「附件不符」 「请补全联席备查流程后重交」 马经理在早会上翻了翻文件,只淡淡道一句:“自己补回去。” 没责备,却也没有安慰或代劳。 她回到工位,从头拆开清单,一页页对流程、查版本、找编号逻辑,做完已是晚上十一点。 办公室里只剩她一人,灯光下翻着那本项目手册,眼睛干涩发酸。 周五早上,文件重新送审通过。 那天中午,马经理把一份新的项目资料推给她,语气仍没起伏:“下周油麻地那边做产权资料更新,你先跟着看。” 半年后,沉纪雯开始跟实地项目组。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参与现场,从办公室走向地基泥沙、工棚钢梁之间。 她以为最难的是方案本身,其实不是。 第一天,她走进工地时,有个工头盯着她笑了笑,说:“靓女来巡视啊。” 她没应,只拿出施工计划表,指着一栏问:“这项预埋你们按B段还是C段的节奏走?监理那边说你们材料昨天还没进场。” 对方愣了一秒,才收起笑,回头喊人调出进料单。 有时刚到现场,工头会打量她的鞋跟、发尾、衬衫扣子;有时在茶水间也会有人调笑,试探她会不会翻脸。 还有一次,她干脆把安全帽一摘,拿着那张桩基图就蹲到钢筋边,一根根丈量标高,核对施工缝和打桩顺序,对着监理组的人开口时,语气冷得连自己都意外:“这两根标记和你们现场埋的点对不上,谁批的?” 她明白,那些目光不会自动消失。 在很多职场,一个年轻女人的位置,总是要比别人花更多力气才算数。 她不是唯一一个站在工地指挥岗上的女性,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所以她从不回嘴,也不装作没听见。 她只是拎着那张进度表,照着图纸一项项核,哪里预埋不符、哪里物料滞后,就当着谁的面提出来。 没人喜欢被点名,尤其是被一个“老板家女儿”点名,可谁也找不出别的错处。 因为她说的每一笔数据,都有人得签字。 她开始穿着反光背心和安全帽,在工地跟工人一起研究施工进度表、丈量实地坐标、协调物料调度,有时一站就是八九个小时。 她的名字,渐渐从“沉小姐”变成“沉经理”。 湾仔的那个工程算是她第一场硬仗。 基坑刚打完桩,测绘队做埋设点复核时,发现污水管线位置跟老档案里的埋深对不上,误差将近半米。 这种老城区改建,地下埋设就是一层层历史包袱,动错一根管,整条街都可能停水停污。 发现问题的一小时内,监理组长就把人召到板房里连夜碰头。工头、造价、设计代表全来了,每个人都知道问题在哪,却谁都不愿轻易拍板。 重测要时间,等于要推后至少三天,还得报批。 要不就先干别的区块,可调度顺序一改,后面车队、物料、人工、审批全要连锁改,时间拖一天,损失就是十几万上下。 沉纪雯认真听完各方意见,看了眼图纸:“误差点就卡在污水管到桩基这段,前后两头没偏?” 小队长点头:“嗯,偏的就这一段。” 她问测绘:“新数据最快什么时候出?” 测绘队长说:“一晚,明早七点前能交。” 她点头,在白板上圈了几个施工节点:“那就分段干。先动A段,B段留着补测。监理这边先做影像存档,法务交底。土方车队今晚调班,不然桩基等不起。” 工头抖了下烟灰,偏头看监理:“你行不行?” 监理想了两秒,叹口气:“分段先干行,只要有影像存档,后面不追责。” 有人嘟囔一句:“要是测出来埋得更深呢?到时候返工谁兜?” 沉纪雯问测绘队:“最坏情况呢?这块要是测出来真要改,返工能卡在哪?” 测绘的人说:“就是偏这块B段,最多局部挪桩位,旁边没冲突。” 她看向造价:“成本多多少?” 造价翻了翻单子,声音压得低:“预计外溢5%以内,后期补批能挂到应急预算上,不留尾账就不算违规。” 她把手里的笔放下,语气很平静:“那就先干能干的。B段这块今晚把新测绘补出来,设计那边我去盯变更单,最迟明早让他们签。真要返工,也只是局部,预算多出来那笔先走备用金,不够我自己去追批。” 老工头咬了根牙签,过了半分钟才点头:“行,按你这套干。” 那晚,桩基那头探照灯亮到半夜,土方队和测绘的人一趟趟来来回回。沉纪雯没回办公室,就守在临时板房,把临时影像和补测点一笔笔挂进进度表。 快凌晨六点,测绘队长把最后一张补测图纸放到她面前:“新点位核了三遍,偏差就卡在那半米内。最多改桩位两根,能按你的那套走。” 她点头,在报告单上签了名。 “行,辛苦了,我点了早餐马上送到,大家休息一下。” 说罢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设计马上去挂个小变更单,我跟财务对一下,多出来那笔今天追批。” 探照灯的光照在她额发上,屋外有湿气灌进来,机器声压着夜色一阵阵响动。 沉纪雯一直记得母亲送她进公司那天,只说了一句: “你是有资格站上来的,但你得让人看见这个资格。” 她没辩,也没点头。 只是用了一年,把这句话落实。 跑完设计和财务,已经是下午。 电脑忽然亮了一下,是一条新闻推送,某只基金在苏黎世完成并购交易。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没点开。只是熄了显示器,重新看向桌面那一迭厚厚的项目资料。 她不允许自己再想。 那人只是她生活中曾经的一部分,留在那里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