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小院陈设简单,立在门口便能一览无余。靠墙的木梯上搭了一件男士冲锋衣,北面的。 孟鹤鸣看了数秒,撇开眼。 屋里或许还会有更多他不想亲眼见证的东西,于是站定在门廊下,不再往里。 听到脚步没有跟进来,央仪回望了一眼。 男人如门神一般高大地伫立着。 只一眼,她便回身,将注意力放在奶奶身上。 医护问了她几个简单的问题,而后就地开始检查。 病情似乎不容乐观,片刻后,他们同她商量最好转移去云州市里,条件和设备都比这齐全,以备不测。 央仪不敢问不测是什么,她咬了下唇:“能转移肯定要转移。” “但是路上同样会产生风险。”领头的那人告诉她,“你说老太太之前摔过一跤,结合近期症状,不能排除是不是蛛网膜下腔出血,任何颠簸,运动,劳累,高压都会有血管破裂的可能性,特别是这样长距离转移……” 央仪忽得沉寂下来。 决定落在她头上还是太沉重了。 她不是直系亲属,从法律上来讲更是和奶奶没有丁点儿关系。她做不了这种生死抉择。 如果路上出事了,她怎么担得起? 那是一条人命。 是最好的朋友的奶奶。 她不敢。 指甲把掌心掐出了血。 或许是她沉默太久,廊下那人看过来,目光落在她咬破了的唇上,她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 孟鹤鸣用眼神示意医护,于是那人又把相同的话与他讲了一遍。 “准备做转移。” 和央仪不同,他几乎是立即下的决定。 见她诧异地望过来,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决定我做的,责任我来担。飞机上有卫星电话,一会你可以给你朋友打一个。” “那你呢?”央仪像抓住救命稻草,“你不回去?” “直升机有限载。”他说,“晚一点会有别的飞机过来接我。” 她静了几秒,忽然想到别的。 “路周还没回来。” 孟鹤鸣看着她。 央仪说:“是我拜托他出去打电话的。” “我知道。”他脸上看不出别的,“我会找他。” 那…… 好像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央仪想立即同方尖儿通上电话,往外张望,张望的这一瞬刚好看到有人掀了门帘闯进来。 一头热汗挂在那人脑门上,t恤都被风吹黏在了身上。他小口喘着气,在看到她紧扣男人小臂的动作时怔在了原地。 “你回来了?”央仪惊喜道。 路周扯了下嘴角,嗓子眼泛出血腥味。 他一路跑得很急,尚未喘匀的气在刚才那幕之后更难平复了。不过笑还是勉强扯了出来,他点头:“没耽误什么吧?” 央仪摇头:“没有。” 兄弟俩眼神交汇,一道平静,一道讽刺。 路周说:“哥,你也来了?早就在云州吧?” 央仪听见,忍不住抬眸。 孟鹤鸣一直在云州? 男人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那么平静。他坦然点头:“本来是想在云州等你出来,没想正好能帮上忙。” “……” 装模作样,路周在心里骂。 他回头,跟医护团队说了几句,而后又转过来:“飞机限载,不介意跟我在这等一等吧?” 路周皮笑肉不笑:“不介意。” “那就好。” 他如一位好兄长似的伸手,拢了下披在央仪身上的西装:“你先去。” 央仪低身说一句谢谢,随后跟着医护往直升机方向过去。 小院没点灯,月光清辉洒下,一瞬只剩下兄弟俩。 男人在路过扶梯时不经意将搭在那的冲锋衣碰到地上,顿了两秒,歉意地说:“抱歉,眼神不好。” “……” 伪君子,路周又骂。 数分钟后,外面螺旋桨的风声再度响起。 孟鹤鸣从善如流,将人送上直升机,在她一遍遍的确定中安抚说:“放心,你先过去。” “一会真的有别的飞机来接?” “会有。”他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央仪点点头。 在这架飞机起飞后的半个小时,果然第二架飞机降临山谷。 路周拎着他的冲锋衣站在原地,看到男人慢条斯理地把袖口再挽高一圈,露出紧实的肌肉。 他迈上扶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望过来。 路周不动声色地眯了下眼:“哥,这架飞机是来接你的,对吧?” “不然?”孟鹤鸣回头,温和地对他弟弟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带你回去?” 螺旋桨刮起巨大的风。 男人坐在窗边的优雅身影与那架直升机一起,慢慢消失在山谷上方,直至最终成为天幕中的一点。 路周垂下眼。 不久前还喧闹的山谷再度恢复宁静。 那些披着外衣出来看热闹的当地村民远远同他说话,他没什么兴致,攥紧手里的黑色冲锋衣。 残留在衣料上的香气被风吹散了,和这座落后的村庄一样,宛如被遗弃。 他将院门带上,仰头看了会隐隐泛白的天。 这次是无所顾忌,真的骂出了口。 咬着牙:“道貌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