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于孟鹤鸣来说,是一只乖巧的金丝雀。 按她手的力道很轻,因为孟鹤鸣确信她不会甩脸离开。所以当手掌一空,孟鹤鸣下意识皱眉。 心底腾起一股说不清的危机感。 “我不要道歉。”央仪说,“也不要见你。” 被人甩脸子,这是孟鹤鸣近年来不再有的体验。道歉被拒,更是前所未有。 再怎么在孟家不上不下,他也是含金汤匙出生。 当年与长兄对峙,他都没有矮过身。刚才那句致歉,已经是他认知里最大的退让了。 可惜,对方并不接受。 他不会再做第二次这样的事,冷淡地放下餐具,起身:“车呢?” 看到央仪离开餐厅,管家就嗅到什么似的候在门口了。一见孟鹤鸣起身,立马迎上来:“就在门廊下等着。您要去公司了吗?” “嗯。” “那晚上——” “不回来。”孟鹤鸣不耐烦打断。 以前少爷不回来很正常。 央仪小姐住过来之后,他再不回来就不正常了。 管家确信,是吵架了。 他望了望通向二楼的阶梯,又望一眼大门,这位更难伺候,于是脚底生风跟了出去。 黑色轿车停在台阶正下方。 司机徐叔立在一旁,早早开好了门。他双手交叠在腹前,姿态微躬。 身旁还立有一人。 待到孟鹤鸣走近,那人露出明灿的笑,喊一声:“哥。” 孟鹤鸣压下胸口烦躁,望他一眼:“你在这做什么?” “今天周日啊,我跑步呢!”男生脸颊被太阳晒得微红,皮肤上渗出汗液,一副健康又充满活力的样子。 夏日午后,正是最热的时候,空气都仿佛要在湿热中蒸腾起来。若不是绿道两旁的喷雾系统正在持续为之降温,狗都不想出来溜一圈。 “中暑没人管你。”孟鹤鸣冷冷道。 “不会啊,我每天都跑。”男生看不出氛围似的,自顾自说,“平时实习没时间,只有周末才能晒晒太阳。不出来晒晒多可惜。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去公司?” 孟鹤鸣坐进车厢,不耐地用手点着车框:“我记得你以前话很少。” 男生脸上闪过一丝羞赧:“那会儿不熟吧……” 见他要走,路周往后退开一步。 “哥,那再——” “路周。” 再见忽然被打断。 他眨了眨眼。 “晚宴那天晚上,听说你帮了你嫂子。” “啊?”男生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你说那件事啊。” 他的尴尬恰到好处,一点未多余。想来是因为撞破别人的私事而感到坐立难安。 迟疑片刻,男生举起手发誓:“那件事我绝对不说出去!其实嫂子也跟我说过不能乱讲,我有分寸的。” 无辜全摆在脸上。 他立得笔直,仿佛真的在为此作誓。 隐没在车厢阴影中的男人抬了下手,他的怀疑见不得光,与窗外明朗的日光相比尤显龌龊。 但他最后屈服于阴暗:“别告诉我家里在给你办晚宴,你自己去湖边跑步。” 路周用在心里模拟过数次,表演到毫无破绽的表情回答说:“我找手机啊。” 路周是个什么样的人? 孟鹤鸣在车上思考过这个问题。 最初助理约到他时,他不愿意见面。在听说兄长特意从法国飞回、同住一家酒店时,他又奇妙地松动了。 孟鹤鸣见过的人不少,很轻易判断出他的弟弟,说好听些是重感情,说难听……也不是说难听,是用孟家养育下一代的标准来评判,叫软弱。 软弱的同时,他眼里还藏着倔强。 这是数次相处后,孟鹤鸣观察出来的。他看起来随遇而安,言行乖巧,但孟鹤鸣知道,没那么简单。 他从未看错过。 这样性格的人,于家人来说是只亲善的小动物。等同于幼兽,看似张牙舞爪,其实没有任何危险性。 就比如刚才,他那么努力地演绎一通,不过就是为嫂子说两句好话。 李勤予那件事,倒是让叔嫂处出革命友谊来了。 孟鹤鸣本能地不喜欢这种亲近。 但碍于央仪才因为这件事与他闹了脾气,她骤然冷淡的脸印在脑海,孟鹤鸣挥之不去。 他让老徐打开通风,徐徐点燃一根烟。 青雾袅袅升起,缠绕在指尖。 他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昨夜至今,头隐隐作痛。以往只要安静地和央仪待一会儿就会好转,今天却始终在折磨他。半根烟后,头痛加剧。 孟鹤鸣哑着声,告知老徐:“叫李勤予过来。” 在他抵达公司后不久,李勤予就来了。 李勤予没什么规矩,擅自闯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孟鹤鸣开完会回来,看到的就是他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吃水果喝茶,指挥他助理做这做那的场景。 助理显然苦李勤予久矣,头一次看到孟鹤鸣都倍感亲切。再怎么样,老细威压甚重但不会胡闹。 像给小羊皮坐凳开瓢、把葡萄塞热带鱼嘴巴里、在琴叶榕叶片上雕花诸如此类这些事,助理被支使得汗流浃背。 “出去吧。” 在这一声解禁中助理如释重负。 门很轻地从外面带上。 李勤予单腿架在沙发上,一手举着那串剩下的夏黑叼在嘴里,笑眯眯地说:“怎么,要给我拨明年的经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