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曹若愚捏住自己上下两瓣唇,忍住笑:“哦,我不笑了,真的。” 施未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半晌,才问:“真有那么好笑?” “不是好笑,就是,感觉不太搭。”曹若愚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三师兄,要不你把头发散下来,我给你编个和历姑娘一样的麻花辫?” 施未又一记眼刀杀了过来,曹若愚缩缩脖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小声嘀咕着:“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但施未这回没有卡住他的脖子,只是淡淡问着,“你手艺,行吗?” “那我和小师弟一人编一条,你选一个。” 施未皮笑肉不笑,片刻后,他招招手,一脸即将为大义献身的悲壮感:“嗯嗯,听你们的,来吧。” “好嘞!保准让您满意!”曹若愚顿感责任重大,手上的动作也谨慎许多。施未就僵硬地坐着,满脸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傅及吊着胳膊,沉默看着他们仨,没一会儿,施未就道:“二师兄,你想笑就笑吧,别憋出内伤来。” 傅及想笑,又很为难:“也没有那么想笑,就是,你两条辫子好像位置不太对。” “这样呢?”曹若愚稍稍举起自己手里的那缕头发,施未被拽得微微偏头,他咳了一声,曹若愚又小心起来:“不好意思,拽疼你了,三师兄。” “不疼,就是头歪着不舒服。”施未依然是那凝重的模样。 曹若愚莞尔:“三师兄,你头发挺柔顺的。” “谢谢你啊。”施未早没了脾气,“这可能是随了我娘。” “也是,施前辈的头发——”曹若愚突然收声,施未却笑了笑:“有什么不敢提的?我家老头子就是邋里邋遢的,那胡碴儿能戳死夜里的蚊子。” 几人轻笑。 提及父母,施未却觉得心口闷闷的,无法纾解。 他好像,忘记问一件事了。 “好了。”曹若愚拍拍施未的肩,坐到了傅及那边。 “哦。”施未微垂着眼帘,似乎心事重重。 曹若愚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才道:“三师兄,你这样打扮的话,好像和历姑娘又不太像了。” “怎么说?” 曹若愚不知该如何形容:“历姑娘低着头的时候,她的眼梢是偏下垂的,看着很沉静,你的眼梢偏上挑,有种,有种——” 他真的形容不出来了。 施未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问着:“我看起来很凶?” “不是。”曹若愚摇摇头,“怎么说呢?历姑娘即使一个人站在那儿,你也会觉得她是个内心强大的人,很坚韧。但如果是三师兄你的话,就会让人觉得,你有很多故事。” 施未蹙眉:“你在说什么屁话?” 曹若愚龇牙咧嘴:“我随口说说的。” 施未不言。 他又一次想起何以忧对自己说过,他的生母是歌楼舞伎,在那种地方讨生活的人,应该有双很勾人的眼睛。施未便是随了他素未谋面的母亲,生了双招人的惹人怜爱的眼睛。 曹若愚不知道,他只会说“你的眼睛里好像有很多故事”。 施未的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闷闷的,他低声道:“要不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想出去转转。” “穿这一身?” 施未嘴角直抽抽,曹若愚识趣地捂住嘴。 日上三竿,晴光朗朗,长街繁华如旧,熙熙攘攘的人群形色各异。 施未其实没有出门,而是换了身自己的行头,坐在屋顶上晒太阳。他又一次捏着何以忧信上的那片花瓣,定定地望着出神。明媚日光之下,那花瓣白到几乎透明,细小的纹路清晰可见。施未忽地翻身下楼,去找纸笔,给何以忧写回信。 “何长老与你父亲认识最早,想必情同手足。” “你父亲为你换血那天,是我为你护的法。” 施未笃定何以忧知道问题的答案,他匆匆下笔,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的那一瞬间,他又突然停了下来。 他还是太想知道答案了,可书信来回,又那么缓慢。 他找到文恪:“文长老,我想见何前辈,就现在。” 正在喝茶的文恪闻言,似是有些意外。但他没有询问原因,而是默默放下茶杯:“好。” “多谢,”施未表示感激,踌躇片刻,又道,“我想一个人与她谈谈,可以吗?” “好。”文恪亦未多言,施未差点他以为他早就料到这一天。 文恪不作解释,为他打开法阵。施未的修为尚未达到能够千里传音的地步,便只能请教文恪。那人用残缺的辟邪传音铃、黄色符纸、红线、铜镜搭出一个简易的法阵,以自身灵气催动,将讯息传达千里之外的临渊。 当何以忧的脸出现在铜镜之中时,施未的心又紧了紧,再转头,文恪已经轻手轻脚出去了。整个屋子里,便只剩下他。 “何事?”何以忧仍是以薄纱覆眼,头戴一朵水绿团花,不知是不是隔着一面铜镜,施未觉得她比从前更为冷峻。 他忽然喉中酸涩,没有缘由:“那什么,我想问问我娘的事情。” “死了那么久的人,怎么突然想起来问她了?” 何以忧面无表情,施未却像是被戳中痛处,颇有些怒气:“你说话别那么刻薄行不行?” “我刻薄?我难道不是一直这个样子?”何以忧似有一瞬的不解,她反问着施未,却更像在陈述某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