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的,文长老。”傅及收好那些草药,道,“您先坐会儿,我叫四师弟过来。” 文恪不知怎地,忽然捏了下手指:“没事,我替你看着就行。” “我去叫他吧,他念叨一晚上了。” 文恪又是一愣:“那,你让他进来的时候轻点儿。” “四师弟是闹人了些,但他是真喜欢你。”傅及当他嫌曹若愚吵,有点不大好意思,解释来解释去,倒说得文恪一愣一愣的。 “我知道了,你叫他来就是了。” 傅及闻言,便放下心来:“那我去了。” “好。”文恪点了点头,给自己倒了杯水,稍稍抿了两口。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管缓缓流进胃里,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口干舌燥。 傅及去找曹若愚,结果对方不在房里,他只好托张何去寻人,自己先去煮药了。张何里里外外地找,也没见两个师兄人影,只好跟傅及一起忙活。 曹若愚就这样毫不知情地在房顶上睡了大半个下午,直到后背被瓦片硌得生疼,他才迷糊着翻了个身,没想到一下失去平衡,骨碌骨碌往下滚,还好施未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腰带,给人捞了上来。 曹若愚猛地清醒过来:“什么时辰了?” “太阳都快下山了。”施未闷声说着,心情烦躁。 他做了场噩梦,梦见老头子浑身是血地拿烟斗抽他,边抽边骂“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醒来以后,就坐在房顶看夕阳。 曹若愚见状,摸了把凌乱的头发,重新扎好,道:“那三师兄,我们下去呗,该到饭点儿了。” “你先下去吧,我再坐会儿。”施未望着逐渐沉落的黄日,脸色并没有好转。 曹若愚只好先从房顶上下来:“那吃饭我再叫你。” “知道了。”施未懒懒地应着,背影在夕阳的映照下,颇有些单薄。曹若愚感受到了他的落寞,但生死悲苦,出言安慰又十分无力,便伸手拍了拍他三师兄的背,转身下去了。 曹若愚去找了趟傅及。 “完了,睡了一下午,也不知道文长老来了没有。” 曹若愚心虚地叩响房门,只听里面人道:“进来。” 年轻的剑客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桌前喝茶的某人。 曹若愚愣了愣,猛地回过神,奔过去一把抱住他:“文长老,你什么时候到的?” 文恪手里握着个空掉的茶杯,举也不是,放也不是,哭笑不得:“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对不起对不起,失礼了。”曹若愚松开他,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文恪笑着:“我午时就到了。” “午时?” 曹若愚看向傅及,对方摊手:“看我做什么?我去找你的,你人不在房里。” 年轻的小曹顿时红了脸:“我在屋顶上睡着了。” 文恪逗他:“睡得还好么?” “不好,腰酸背痛。” 几人哄笑,文恪忽又问:“施未呢?” “三师兄还在看夕阳。”曹若愚顿了顿,“大概是想老鬼主前辈了。” “今天请来的老先生,背影看着还挺像施前辈的。” 施未好面子,酸涩苦痛从不宣之于口,作为师兄弟,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伴其左右。文恪听了,温声道:“过会儿要是他不下来,我就送饭上去吧。我临出发前,何长老刚好也来问过施未。” “我陪你上去,那屋檐比较滑,容易滚下来。” 文恪望着他,心头微动:“哦,原来已经有人滚下来过了。” “没有。”曹若愚赧然地低声辩解了一句,文恪但笑不言。 好在施未也不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且深秋太阳落山很快,晚风一起,便冻得人手脚发麻,他很快就下去了。待见到文恪,两个人稍稍寒暄了两句,便开了饭。 他乡遇故知,几人都很高兴,尤其是曹若愚,连连给人夹菜,文恪又是个细嚼慢咽的主儿,没多久,饭菜就堆了老高,最后又全夹回了曹若愚碗里。 施未望着有来有回的两个人,蓦地轻轻搡了下傅及,对方不明就里,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施未憋笑憋得头都要埋进碗里,完了,合着他的师兄弟都是老实人?看来还得找找大师兄传授点经验才行。 饭毕,文恪将一封书信交予施未:“何长老托我给你的。” “给我的?”施未很是意外,何以忧对他向来严厉,近乎冷酷无情,现在居然会托人带信给他? 文恪见状,只道:“据我所知,你父亲与何长老认识的时间最长。” 施未又是一愣。 “自我师父故去,还从未见何长老如此关心过谁,想必她与你父亲,也是情同手足。” 施未哑然,久久不语。半晌,他才将书信一折,塞入怀中:“行,回头我看看。那什么,天也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换岗的时候叫我一声就行。” 言罢,他匆匆离去。 夜色中,烛火微微跳动,豆大的火苗映在单薄的窗纸上,晕出一片静谧的昏黄。 施未坐在窗边小心翼翼拆开了那封信,信上无他,只是教导自己不可荒废祖宗之法,须勤加苦练,早日承继斩鬼刀真正的力量。 言简意赅,确实是那人一贯的风格。 “啧。” 施未咂咂嘴,眯起眼睛,总觉得眼眶酸涩,不大舒服。他往下看,发现何以忧没有落款,而是在信的末尾粘了一片粉白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