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婚 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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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非替代品。 被当着众人的面几近剖析心底的情愫,承昌帝负手缄默。 缄默亦是回答。 姚宝林了然,却在亲耳“听”到答案后,心中不可抑制的钝痛。 她永远记得帝王在初见她时,眼中迸发的惊喜,可那一刻,心动的只有她。 “是臣妾太贪心,早知如此,当初合该封心锁爱。” 若凭借圣宠为自己谋路,发展人脉,狡兔三窟,不至于无路可走。 “罢了,当臣妾痴心妄想买了个教训。” 她晃了晃悬空的双脚,静静感受风向,又深深凝了一眼楼下的帝王,在一片惊呼中纵身跃下。 “啊!” “啊,跳了!” 身体下坠,从未有过的自由。 她闭上眼。 却在下坠的一刹,被人拽住裙带。 孔武有力的御前侍卫单臂抓住她,整个提起,带回阁楼内。 众人舒口气的工夫,只见帝王转身淡淡道:“送去冷宫,严加看管,以儆效尤。” 在场的人,无不哗然。 在将人救下后,帝王没有如往常那样出言安抚,而是惩一儆百,不允许再生闹剧。 这是何等绝情。 不停挣扎的姚宝林瞪大眼,在不可置信中崩溃。 季绾无力地靠在君晟的手臂上,望着帝王决然离去的背影,深切感受到皇家的薄情。 君晟揽住妻子,斜睨同一方向。 无情帝王家,不闻旧人哭,即便拥有过真正的盛宠,也难逃黯然退场的命运。 师母一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才会孤注一掷送女儿逃离。 “念念。” “嗯?” “咱们走吧。” 季绾是皇帝传入宫里的,该去查看姚宝林的状况,可君晟牵住她的腕子,大步带她离开了皇宫。 他当年带走的女娃娃已摆脱被困宫阙的命运,没必要再见识后宫的悲凉。 德妃看着小夫妻走远,心中异样,不是嫉妒,而是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她当年坚持入宫,不为情爱,只为权势。 这是她的选择。 没觉得对或错。 ** 回去的路上,季绾看向对面后仰闭目的君晟,“咱们这么回去,会不会触怒陛下?” “不会,陛下不会对一个失宠的女子一再示弱。” 季绾沉默,从话本里读到过嫔妃被打入冷宫受尽折磨的桥段,但没有亲眼见过,感触不深,直到次日被范德才带入冷宫为姚宝林治脸才有了切身体会。 偌大的院子,荒草丛生,房屋几间,多年不修葺,瓦破窗漏,凛冽的风中有歌声传来,不知是当年哪位盛宠一时的美人在展现歌喉,变得疯魔。 幽幽歌声在白日里都显得凄厉。 范德才提醒季绾小心脚下的坑洼,随后带她走进一间破旧不堪的偏房。 屋外璀璨的秋阳衬得房内更为暗沉,季绾跨进门槛,瞧见姚宝林静坐在墙角,曲膝环着自己。 季绾放下药箱,慢慢蹲到女子面前,抬手捋了捋女子凌乱的长发。 初见在吟玉楼的烟火宴上,出尽风头的美人枯萎得形同院子里的草。 “娘娘可否抬头,让臣妇查看一下伤势。” 姚宝林埋头在膝上,“我还抬得起头吗?” 季绾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温柔地抚着她的碎发,不会以奚落和嘲讽,做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其上过药,季绾起身告辞,却听女子讷讷道:“你若能见到陛下,请帮忙转告,我最讨厌做的就是景兰诺的影子。” 如今毁容失了资格,倒也不后悔。 季绾是要随范德才见驾以禀告姚宝林的伤势,但并不打算将这句话转送到御前。 赌气的话,在对感情偏执的帝王心中,无关痛痒,姚宝林的价值远不如爱而不得之人的影子。 这是事实,残酷的事实。 “无用的激怒于娘娘不利,娘娘该想想,如何摆脱困境,而非一味沉浸在颓废中。” 姚宝林抬眼,看着十七岁的稚嫩小娘子,忽然发笑,眼眶红红,肩膀轻耸。 东山再起吗? 拿什么东山再起? 若她有皇后、贤妃、淑妃、德妃的家世,即便闹到昨日无法收场的地步,都不至于被打入冷宫,除非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季娘子,我只能说你涉世未深,想得太简单。我入宫之初,因长相酷似景兰诺,受人忌惮,不知谁的手笔,致我无法怀子。没有子嗣,又失宠,怎么东山再起?” 如今才知,是皇后所为。 后宫多数太医都是皇后的人,这还是昨日被打入冷宫后,从德妃口中得知的。 可陈年旧事无凭无据,无从查起。 有些事,季绾本不想插手的,可不知为何,在从她的口中听到景夫人的名讳时,油然生出一种牵扯感。 冥冥之中,血脉的牵扯。 季绾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弯腰,轻轻描摹女子脸上的伤口。 若眼前的女子愿意,自己可以帮她。 “娘娘得宠多年,该是清楚陛下的喜好。不想做别人的影子,不是口头赌气,而是该付诸行动。” 暗诱的话语吸引了姚宝林的注意,她顺着季绾的指尖偏头,意念集中在伤口上,怀着渺茫几近绝望的心,哽咽问道:“该如何做?” 无解的难题,该如何破解? 带了一点儿自嘲和不确信,她苦笑着端正态度,“洗耳恭听。” 季绾想起廖娇娇,若廖姐姐能看透负心人,专心经商,会成为卓异的贾商,奈何受情爱所困。 类比德妃,内心强大,独当一面,争宠从不是为了情爱,而是为自己和子嗣谋后路。 “娘娘若依臣妇拙见,断情绝爱,为自己谋富贵,臣妇可尽绵薄之力相助。” 姚宝林缓缓眨眼,早品尝过世态炎凉,没承想,在落难之际,得两人伸出援手。 一个是与她向来不 对付的德妃,一个是眼前的医女。 “德妃昨日也说了相同的话。” 季绾一愣,淡淡笑开,“臣妇一向欣赏德妃娘娘的智慧。” 人在落魄颓废时,自己都放弃了救赎,却能得她人伸出援手,何尝不是一种慰藉。 坠入深渊的希冀像是被人捞出水面,潺潺涟漪,微微悦耳。姚宝林不确定地伸出手,拽住季绾的衣角。 “请娘子帮我。” 这一次,手中的衣角没有被对方抽走。 季绾握住她攥起的拳,“娘娘先把身子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伫立在屋外背对门扇的老宦官掏了掏耳朵,继续闭眼装迷糊,佯装没听到屋里的对话。 把身子养好,比什么都重要,是他常对自怨自艾的嫔妃说的话,可不是虚假的关切,只是一些嫔妃冥顽不灵,一味消沉,不懂变通。 身子垮了,一切野心皆成空。 与季绾一同离开冷宫时,范德才意味不明地笑道:“娘子有话,但说无妨。” 不愧是御前最得宠的宦官,洞察力一绝,季绾拱拱手,“劳烦范公公帮忙照拂宝林。” “好说,不过咱们要提醒娘子,有时候同情心是会招惹上麻烦的。” “多谢公公提醒,我会量力而行。” 季绾向上提了提药箱的带子,面露几许深意。她与德妃的初衷不同,但也认可德妃的谋划。 德妃之所以帮助姚宝林,不单单出于同情,姚宝林无法怀子,没有助子嗣夺嫡的资格,若能为己用,可化作锋利淬刃,还无后顾之忧。 来到御书房,季绾上前行礼。 正在御笔批红的承昌帝含笑请她入座。 冯小公公立即捧上一个锦匣。 “这是?” “陛下赏的,娘子接着便是。” 季绾没法拒绝,接过锦匣,起身又是一拜,“谢陛下。” 承昌帝放下御笔,倚向宝座的靠背,按了按侧额,“屡次劳烦娘子入宫,一点儿薄礼罢了,是娘子应得的,不必客气。” 季绾没有客气,也不能客气,安静坐在一旁等待帝王询问姚宝林的情况,可许久过去,静默依旧。